清代初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其中,火灾造成的严重灾难是不容忽视的。清初诗人周篆写有《可怜》一诗,真实记载了当时长沙火灾过后的悲惨情形。诗的小序说:“荒乱后复遇火灾,长沙作”,诗中写到:乱余楚地非无材,世俗浅见忘远灾。比屋栋梁架青竹,多年茅茨生苍苔。
天道何曾示悔祸,鬼物况复多嫌猜。
可怜忍死忽变计,相将顿足悲寒灰。
清兵入关后,明统治者的残余实力退居南京,建立南明政权。但这个政权腐败无能,如燕巢危幕,朝不保夕。当时南明政权分为两派,马士英等把持朝政,压制东林余党。屯兵武汉的宁南侯左良玉,袒护东林余党,率兵几十万东下九江,以“清君侧”为名,发动内战,与马士英派争夺权力。顺治二年五月(1645年6月),左兵打到安庆,实行屠城,整个安庆城到处是硝烟战火。清初诗人徐振芳作有《安庆》一诗,记载了安庆火灾的惨况:
舒州旧是繁华地,瓦砾丘墟荆棘生。
湖上平章能误国,山头廷尉敢屠城。
当时天意高难问,终古江流恨有声。
闲上龙眠峰顶望,萧疏烟树晚霞红。
诗人在此对南明政权的腐败及其派系斗争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当时天意高难问”是说,老天爷高高在上,人们无法向它质问,这些灾难究竟是如何造成的,因此,只能“终古江流恨有声”了,与上面《可怜》诗中“天道何曾示悔祸”一句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表示了诗人在民族灾难、国家灭亡、人民遭殃的时代,对所谓“天道”的怀疑。
乾隆七年(1742年),著名诗人袁牧出任江宁(今江苏省南京市)知县。在任期间的一个夏天,江宁县城发生火灾,他率领兵丁救火。嗣后,写了《火灾行》诗,描述火灾发生、扑救经过和诗人的感慨。诗的最后四句,耐人深思,颇有哲理:自古以来贤明的人总是为百姓的安危焦急,并采取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不必等到火灾发生时去救火而烧得焦头烂额;即使是青天白日也不可放松警惕,要知道,枯木朽株也能带来灾难。全诗如下:
七月融风歇不止,鸟声嘻嘻吁满市。
县官此际如沙禽,中夜时时惊欲起。
出门四顾心惨裂,天下烂如黄金色。
文武一色皆戎装,奔前灭火如灭贼。
金陵太守气尤雄,独领一队当先锋。
出没黑烟人不见,但闻促水肯檬陇。
水龙百遣横空射,倒卷黄河向天倾。
重九妖雾青山崩,黑连蒸土白石化。
须央半空飞霹房,储瓦颓垣如掷戟。
不闻知命避岩墙,但见横尸委道旁。
春风雨涤新焦土,夜月霜凄古战场。
从来贤人心如焚,不必等至额尽烂。
白日青天莫入杯,朽株枯木能为难。
又如道光十五年三月十一日(1835年4丹8日),江苏山阳县(今淮安)火灾,延烧六百余家。据说,火灾的前一天,天雨血,即下起红雨。惟安进士丁寿昌作有《纪灾行》一诗,记述了淮安大火的情状:
黄沙惨淡天晦冥,北风吹血沾衣腥。
血痕点点胭脂赤,遣上行人惊失色。
须臾火发天为红,峁屋疾卷如飞莲。
炎精鼓荡势愈猛,风伯推车驱火龙。
燎原炽盛不能灭,万瓦雷轰半空裂。
狂焱扇动声怒号,天地洪炉百灵热。
日中焦灼阳焰腾,直到哺时犹未息。
居民糜烂六百家,滨夹盐河馀烬屑。
拖东百里名上罔,可怜焦土千家伤。
射阳盐渎同日火,奇灾并集民生殃。
民生艰难日以戚,月黑犹闻墟里哭。
君不见五行刘向书,赤昔应罹炎上酷。
又,咸丰九年四月初九日(1859年5月11日),四川涪陵李渡镇发生大火,死亡六七百人,当地学者傅炳樨作有《火灾诗》,记其史事:
己未四月初九日,融风轩轩吹石梁。
石梁开场聚歌舞,赛神神降惊鳞翔。
金鼓喧闲剧未已,坐见士女来奔忙。
椅裳连襟汗颜储,罗列柄观如堵墙。
神巫斩龙龙怒立,雷东欺火飞淋浪。
少女奔腾祝融走,须央天地变苍黄。
黑龙驱烟出水府,赤龙掸尾离昆冈。
猛若蚊龙喷妖雾,煤若黑夜流桶枪。
帝尧十日蒸大块,项羽一炬空阿房。
炽电轰雷欺然作,储瓦颓垣摧若狂。
天容墨墨郁不乐,阳雀逃匿惨无光。
江岸鼋鼍逐浪走,云中雀鸟争山藏。
却怜人命虫沙贱,垒垒尸在春蚕僵。
满地红炸喂骨拙,劫灰顷刻随风扬。
焦头烂额有大幸,入火出火心惶惶。
回禄纵虐乃如此,扫地收尽谁为殃。
天阴鬼哭新磷火,月夜风凄古战场。
我闻东南苦兵焚,妖氛如炽不可当。
燔人城郭储人屋,千树万落蒿莱长。
黄鹤楼边叫野鹊,姑苏台下啼寒将。
大江南北多焦土,往往似此悲苍凉。
要得倒换银河水,净洗烈焰清大荒。
此诗后段虽对太平天国运动,掺有不择之词,但对火灾惨状的描述还是十分形象的。